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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、马霞

还在我们去理航跳舞以前,宿舍就重新调整过了。我不再住328,但仍和苏青住一起,我们俩也真的有缘。新宿舍里有小凡。还有一个叫马霞的,也跟我挺好。实际上她一直对我都挺好。虽然事情发展到后来我们互相都不说话,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什么联系(我想她恨我肯定恨得要命),我还是这么认为。她是那种女孩子,长得挺漂亮,个子一米六四六五,头发很长,脸上的表情很单纯,属于淑女型的那种。眼睛亮亮的,很庄重,人的性格也不错。家里好像一般化,在一个县城里或者是一个镇上,不过因为是独女,家里挺宠的。平时马霞与人相处都挺不错的,加上长得漂亮,待人和气,所以运气一直很好。

记得那些日子我们就盼星期六,去理航跳舞。平时心也很定,我觉得比跳舞以前精力要集中,睡眠也好,吃得也香,读书也读得进去,有一件事让你想着反而就没有什么杂念了。我想着去理航跳舞,没去以前就想着上次跳舞的情景,满脑子都是许德民的舞姿。他一会儿带青青跳,一会儿带小凡跳,在那儿转呀转。舞曲、音乐,还有我们从学校后门出来往他们学校走的时候的那种季节的感受。

小霞开始并没有和我们一块儿去跳舞,她有男朋友。她的男朋友是日语专业的,我们管他叫戚瓦。戚瓦和小霞谈恋爱是系里允许的,因为他们的成绩都很好,恋爱谈得也循规蹈距,从不乱来。不像冬冬和郭洪涛,打得一塌糊涂。也不像青青和曾伟,起伏跌宕的,动作大得要命,一会儿好得像一个人,一会儿又火并。曾伟又是烧书又是剃光头的,说要出家。还有一次他拿刀要杀青青。小霞和戚瓦的恋爱谈得就很平静,也很规律,他俩一块儿去教室看书,一块儿上自习,他们的约会从来是这种方式。互相之间很少吵架,很少有新闻,给人的感觉就是默契。姜卓说过:“你们要谈恋爱就得像马霞和戚瓦这样。否则,你们甭给我谈。谈了以后不能保证学习成绩,成绩下降或出现其他什么问题责任在你们,我要拿你们是问。”又说:“只有学习成绩一直很好,双方之间相互促进,有一个共同的目标,有远大的理想,我们觉得这样的恋爱谈得才是有意义的。否则,就没有任何益处。”

小霞没去跳舞的原因是因为戚瓦。但我们回来以后大谈舞会上的情形,讲到许德民,我们宿舍那些人都赞不绝口,众口一词:舞跳得怎么好呀,人怎么有风度,“不像我们学校的那些男生,像小孩一样,脾气还都那么坏。他才真叫潇洒,对我们很殷勤。”我们老在那儿说,让小霞也一起去理航,非得让她去,见识见识许德民这个人。开始没拉得动,后来拉动了,小霞跟我们去跳舞了。许德民很耐心地教她。以后小霞每次都跟我们一块儿去了。青青反倒不怎么去了,她和曾伟的关系当时又很紧张了。

我觉得许德民对我一直很好。每次送我们回学校的时候,很固定地都是我坐他的车,他骑我的车带我。他们宿舍的其他男孩带小凡她们。每次跳舞也都是首先邀请我跳,跳完之后他再轮着邀请一圈,带我们宿舍的人跳。完了再邀请我跳,但不再邀请别人跳了。小霞去了以后他对她也很好。比如说一个晚上他和我跳四支曲子,那么他必然也会和小霞跳四支曲子。但也绝对不会他和我跳四支曲子和小霞跳五支,比我多一支曲子。或者和我跳五支曲子和小霞跳四支曲子,这两种情况都没有。数量肯定是一样的。后来就形成了规律:上来邀请我跳,然后轮着来一遍,然后,再邀请我跳,再邀请小霞,再邀请我,再邀请小霞……当然每次都是从我开始的。

许德民显然挺喜欢小霞,对她显然也是另眼相待的。这时小张也插在里面,他也要学跳舞。许德民对他很和蔼,像大哥哥对待小弟弟一样,他也带他跳。但小张总是缠着他不放,一支曲子不行还要再跳一支。小张根本没有跳舞的细胞,象走方步一样,特别地笨。许德民很有耐心,总是不厌其烦的。可他的几个哥儿们看不下去了。小张显然是故意的,不让许德民和我们跳。他们就会过来搭救许德民,把小张拉过去,说:“小张来,我们一块儿跳吧!”小张就此被他们接管了,许德民腾出手来再和我们跳。

后来戚瓦知道小霞去理航跳舞,有点不高兴,有一次小霞就没有跟我们去。进去的时候许德民问我:“小霞怎么没来?”我说:“小霞今天有事,她不来了。”跳着跳着许德民又问:“小霞怎么没来呀?”我说:“她有事儿。”他问:“什么事儿?”我说:“她有约会。”“什么约会啊?”我说:“她有男朋友。”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了。说了以后我很为自己高兴。其实我一直想告诉许德民这件事,现在很自然地说出来了。许德民听了以后也没什么反应,还是继续和我跳。这是那天的第二支舞曲,我记得很清楚。

休息的时候许德民对我们说:“我有点事儿,出去一下,你们在这儿等我。”十五分钟以后许德民就回来了。那天就是这么回事儿。

以前跳舞的时候我和许德民闲聊,曾问过他喜欢看什么书?他说他看过《围城》,我说我也看过,然后我们就谈《围城》。有一天在宿舍里小霞突然问我:“你说我像不像孙柔嘉啊?”我觉得很奇怪,因为小霞肯定没看过《围城》,她不是喜欢看这种书的人。小霞像孙柔嘉的感觉还是我对许德民说的。她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?显然是听许德民说的。又过了两天我见小霞的枕头边放了一本《围城》,我忍不住揭开封面一看,扉页上写着一个“许”字。我突然明白过来:那天他离开的十五分钟是找小霞来了。我感到心里特别地酸。

后来许德民也到我们宿舍来玩过几次,大家都围着他。从他对我们的态度中也看不出什么偏爱来。一次星期天,小张跑过来找我,拉我去市内。他们的自修教室要做什么窗帘,要用花布做,说他们男孩子审美观不行,要我们女生帮忙,非得拉着我去买窗帘布。我说:“什么窗帘布不都一样吗?”他说不,说他选不好,既然接受了这个任务就一定得让我陪着他去。被他磨得没办法,我就跟他去了。

买完窗帘布我就回来了,还在楼道里就听见一阵阵欢声笑语,哎呀,我们宿舍里怎么这么热闹?进去一看,哦,许德民坐在里面。小凡冲我说:“你们老乡等你半天啦,你今天哪儿去啦?”我说:“我和小张一块儿进城了。你们教室里要挂花布窗帘,小张让我陪他去选花布来着。”我发现小霞坐在她自己的铺上,许德民和她坐并排,其他人都坐在他们对面。我进去以后怎么反没有刚才热闹了?许德民丢开别人和我讲话。这是一次。

日子就这么过下去。那年元旦我们都排了节目,到本部去演出。小霞排得是健美操。我大合唱结束后就回来了,其他人都留在本部看演出。正好也是停电,我点了一支蜡烛看书。这时有人敲门,门一开是许德民。我脱口而出:“小霞不在,她还没有回来。”这么说绝对不是有预谋的。如果我能想一想的话,就绝对不会这么说了。我这么说了后让许德民有点难堪,但他反应也快。他说:“噢,那她什么时候能回来?”我说:“小霞的节目是压轴的,在最后,她得节目完了才能回来吧?”许德民说:“那我能不能进来坐啊?”我说:“那当然啦!”这时候我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。

我把许德民让进宿舍。他坐在那儿,挺沉默寡言的。我装着找书,翻箱倒柜,但心里很难过。终于,楼梯上有了响动,大队人马回来了。小霞、青青、小凡她们同时进门,见许德民在都非常高兴。她们刚从外面疯完了回来,余兴未平,又走了这么远的路。这时许德民拿出他送我们的新年礼物,八个小木偶,我们一人一个。她们兴奋得要命。我跟她们一起笑,但心里觉得非常无聊。这是干吗呀?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呀?觉得没滋没味儿的。我几乎掩饰不住,都快露出来了。收拾了几本书,我说我得去教室看书。她们拉着不放我走,我只好又待下来。过了一会儿,趁他们不备我溜出去了,自己跑到教室里,看书。其实哪儿能看下去呢?一个字都不能。因为过节,教室里也没有别人,又停电,我自己带了蜡烛。我觉得特别的孤独。他们在宿舍楼上闹腾,声音一直传过这边来。

后来小凡下楼来找我,大概也看出一点什么来了,她说:“你怎么啦?他们说让你别看书,让你上去玩儿。”我说:“不行。”我说:“我得看书。”小凡看我有点异样,她不敢再说什么了。当时我就在那儿想:怎么办?怎么办?我写了一张字条,“许德民:你下来一下,我有话要说。孔妍。”交给小凡,让她拿上去给许德民。我豁出去了,心想:不管怎么样今天得问个明白。

小凡不敢,说她见了许德民怕,不敢把条子交给他。我就求她,我说:“无论如何你得帮我一次忙。”小凡看我那副样子觉得事情挺严重的,就答应了。

我就在教室里等。等啊等啊,等了好半天都不见许德民来。后来有人过来了,我一看,只有小凡一个人。我说:“许德民呢?”她说没把条子交给许德民,说她实在不敢。当时我气得要命,觉得真是窝囊。这事儿还得我自己解决。我对小凡说:“那你上去吧,我没事儿,我就在这儿看书。快考试了,我功课落得太多。”小凡就上去了,大概告诉他们说我没事儿了。

我就想:下面怎么办?我合上书夹着就出了教室。我想:今天一定得闹点事儿,一定得闹点事儿。在学校里我一直是个好孩子,什么事儿都没闹过。当时我下定了决心,今天得闹点事儿。会有什么后果呢?也在想。肯定是会有后果的,无非是两个。一个是我得到了许德民,他被证实是倾向我的。如果这样那真是不敢想,能说这个结果不好吗?要不他喜欢的是小霞,而我喜欢他这件事弄得人人皆知,那么,我觉得也行,能受得了。反正今天得让他在我和小霞之间做出选择。

我又想:怎么个闹法?总不能把学校的房子点起来吧?我在学校的院子里转悠,后来就转到了小卖部那儿。小卖部还开着,我想买酒,此时我身上还剩三块多钱。店主说:“什么酒?”我说:“买白酒。”把钱都掏给了他。白酒就在桌子上,就那么一瓶,店主让我自己进来拿。我把酒抓在手里,如获至宝,心想:它是我今天干事儿的保证,我的依靠,它是我所需要的能量。

我把酒瓶带出来了。然后我往我们宿舍楼的方向走,走到楼下我把酒瓶盖打开。自从打定主意要干一件事儿到具体选择喝酒,然后去买酒、打开酒瓶盖我都没有犹豫,没有一个声音对我说:“还是别干吧。”我只是在想干了以后会怎么样?但我干与不干不是根据它来决定的。一边我在干一件事情,一边,脑子里已经想象出了干完这件事情以后的结果。我衔着瓶子一仰头就把酒喝下去了。本来我想把酒瓶叭地一下砸碎,结果也没有砸碎,它滚到一边去了。喝酒以前我把一切都想好了,然后,我才喝的这瓶酒。

我当时想无论我醉到什么地步,我说话得有一个限度。我能说到一个什么样的限度我也想好了。我想我得对小霞说:“你要对他好一点,你要对他好一点。”就是这么一句话。其他的话就不必说了。喝一瓶酒也就是为了说这样一句话。

后来我就站不住了,人要往后面坐下去。印象中身后有几个小水坑,我生怕坐下去把裤子弄脏了,但没办法,有一股力量拉着你必须往那儿去。但得尽量避开一点,我这么想过。另一方面,得让他们知道啊?不能说我就躺在这儿睡过去啊?我就喊他们,让他们赶紧下来,我说我不行了。我喊了一声,后来她们说其实她们已经听见了,听见我在下面喊,说我的声音都变了。她们人就出来找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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