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陶济海驾驶着路虎,赶往碧云小区。三个多月前,天河集团从众多竞买者中胜出,以略高于招标价的溢价获取了碧云小区的地皮。集团将这块地定位为高档住宅区,现前期拆迁工作已接近尾声。

路况不佳,几乎每条路都堵得像停车场,以此不难推断,本市人人都富得买辆车就像买根冰棍了。路虎无法施展威力,走得比蜗牛爬快了一点点。红灯转换为绿灯的瞬间,路虎像被束缚太久的困兽,突然发动,飞快地蹿出去,一个横穿马路的女人被蹭了一下。

陶济海下车,一直开着奔驰跟在他车后的老赵已经抢先一步过去。

女人躺在地上,哎哟感痛,已经引来不少路人围观。老赵好说歹说,答应派人送她去医院,医疗费全包,此外补偿她两千元误工费,女人才慢慢悠悠站起来。忽然,她怔住了,脸色变得苍白,她直直地看着陶济海,一个字一个字地说:“我是安如玉。”她的声音不大,陶济海却听得清楚,他也怔住了。

安如玉三个字,对济海而言代表了春青、优雅、高贵、最初的怦然心动、最初的梦想、最初的魂牵梦萦、美丽的忧伤、甜蜜的心痛、入骨入髓的爱恨交织。但是,远在天边,近在眼前,眼前的安如玉似乎文不对题。记忆中S形的体形变成了H形,曾经不盈一握的纤腰如今粗似水桶,头发染成一种古怪的棕黄色,因为疏于打理,简直像一堆枯草。

“你认不出我来了?”她苦笑。又喃喃重复,“我是安如玉。”就差加一句“如假包换”。

陶济海约了安如玉喝茶。清心斋茶楼,两杯清茶,三碟点心,四面笙歌。

残阳如血。窗外没有风,树梢却忽然颤动,好像被谁勾起了一段伤心的往事。

一切都是从十五年前四月二十二号那天开始的,那是如玉和济海为一点小事发生争执的第二天,距离毕业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。那天,如玉选修的哲学课上,老师讲了关了偶然的命题。当时老师讲的一字一句甚至每一个标点符号她都记得清楚,在此后漫长的岁月中不断地在她脑海中回放。老师举了一个球的例子,他说假如一个球被老天爷放在一个山顶尖尖上,这尖尖四周都是山谷。这时候,可能没有起风,你这个球就稳稳当当地待着,可以君临天下,一览众山小。威风吧!可也有可能,忽地刮起一阵风,你当然决定不了这阵风的方向和风力大小,所以你这个球即将被刮到哪面的山谷里就是个偶然,至于这山谷是高是低、是平坦还是陡峭、是草绿花红还是秃岭乱石,同样也是偶然。老师又用轻松诙谐的语气进一步强调,一天,也就是二十四个小时,具体讲可以分解为一千四百四十分钟,或者八万六千四百秒,在这八万六千四百个时间单元里,每一个单元都有可能出现改变你命运的偶然哟。

吃完晚饭,如果是平时,如玉会和济海一起去学校图书馆自习,或者去学院小剧场看一场电影,黑暗中两人手牵着手,偷偷享受甜蜜一刻。但是,那天济海没来找她。如玉并不担心,济海的性格像一匹桀骜不驯的野马,这正是他强烈吸引她的地方,而如玉注定就是那个驾驭和驯服这匹野马的人,对此她胸有成竹,信心十足。

如玉想起家里有一本参考书,明天上课可能要用,便临时决定回家一趟。她上了一辆公共汽车,车上照例已经没有空座,她站在过道,汽车摇摇晃晃地行驶。突然,她看见一只手、一只男人的手伸进她随身背的包里,她惊叫,本能地喊:“抓小偷”!一个中年男子闪过来,只用了三两招就擒住站在如玉身后的小偷。那个獐头鼠目的小偷低下头,双手被明晃晃的镣铐铐住。中年男子掏出证件,对着左右乘客晃晃。大家如梦初醒,原来这人是便衣警察,于是热烈鼓掌,人民警察出现得太及时了!功夫好,真是反扒专家!“警察”看看如玉戴的校徽,说,你是大学生啊。能不能跟我去趟派出所,作个证。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。如玉爽快地答应了。下一站,三人下了车。如玉跟着“警察”七拐八拐,忍不住问,天都黑了,派出所还很远吗?“警察”说,派出所就快到了,只是简单作个笔录,放心,我们会派车送你回家的。说着话,他们走进一个深深窄窄的胡同,四下无人,昏黄的路灯照着坑坑洼洼的地面,越发显得冷清。如玉忽然感觉不对劲,她用眼角余光瞥见“警察”对小偷递了一个眼色,她第一反应就是上当了,他们是一伙的,快跑!但是已经晚了,路灯“砰”地一声被打灭,她被摁倒在冰冷的地上,想喊,嘴巴被什么东西堵得严严实实……

风儿在哀号,花儿在哭泣,月儿不忍看这罪恶的一幕,躲到云层后面。如玉被两个禽兽强暴了。一个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:“他们不让我好好活,我也不让你好好活。认倒霉吧,你!”

“偶然”真的发生了。仅仅数小时之前,“偶然”不过是书本上一个无关痛痒的名词,老师曾用轻松幽默的口吻提及,而现在“偶然”成了一场毁灭性的劫难。生活好像绕着圈地跟她开了一个大玩笑,只是这个玩笑一点不好笑,反而透着森森的冷,钻心刺骨的冷。

深夜,如玉像鬼魂一样回到家。妈妈在她十三岁时患肺癌去世,这些年父女俩一直相依为命。爸爸去新疆出差了,如玉一个人坐在床上瑟瑟发抖。她不敢闭眼,因为一闭眼,眼前就是噩梦般的情景,多希望那只是一场噩梦啊,醒来依旧是温暖的阳光、崭新的一天,小鸟在窗外叫出一片平和与宁静。但是,那一切就是发生了,不可更改地发生了!

她变了,变得沉默寡言,有点魂不守舍。偶尔别人问她话,她答得驴唇不对马嘴,搞得人家一脸莫明其妙。

济海又在她宿舍楼下出现了,不过短短数日未见,如玉却感到恍如隔世,隔世恍然。又和济海在一起了,真好!靠着他的肩头,听着他的心跳,嗅着他身上独有的气味,真好!济海郑重其事把一枚银戒指套在她手指上。那小小的指环里装着的是他们纯洁无瑕的爱。如玉又能笑了,又能唱了,又能说俏皮话了,又会撒娇了。和济海在一起,只有和济海在一起,如玉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。也许,所有的噩运都过去了。如玉像那个被人们嘲笑了千百年的掩着耳朵去盗铃铛的人一样,珍惜和济海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,仿佛这每一分每一秒的幸福都是偷来的一样,她不去想过去,不去想未来,她只要现在,她只有现在。

那段日子,右眼皮老是跳,跳得她心烦意乱。她有种不好的预感,挥之不去。两个月过去了,她的老朋友没有来。她偷偷去医院检查,检查结果是阳性,那鲜红的“+”号粉碎了她最后一丝侥幸,最后一丝希望。她疯了一样用拳头捶自己的肚子,她恨死这个孽种!

如玉踉踉跄跄跑到东江的江堤上。永别了,爸爸,如玉不能承欢膝下,不能报答您的养育之恩,您自己保重!永别了,济海,今生你我有缘无分,但愿来生,茫茫人海中还能与你相逢、再续今生未了情!如玉轻轻吻一吻戒指,一颗硕大的冰凉的泪珠滑落在手上,刹那间她想起以前曾无数次设想过的婚礼:中国式的红盖头,丝绸的绣花嫁衣,红蜡烛,唢呐,花轿,鞭炮,羞涩的初夜;西洋式的教堂婚礼,洁白镂花的曳地婚纱,教堂,一本正经的牧师,结婚戒指,蜜月。在这些来自小说和电影的优美片断中,她是婚礼上最美丽的新娘,他是婚礼上最幸福的新郎。没有了,她和他的婚礼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,被大风吹走,了无踪迹。她缓缓地走,爬上最高的岩石。脚下是汹涌宽阔的江水,在阳光下闪光,滔滔不停地流向大海。她闭上眼,只要一纵身,滔滔江水会带走她的身体、被玷污的身体。这就是结局,甚至连质本洁来还洁去都只是奢望。

猝不及防地,一双有力的手猛然从后面抱住她,将她从生死边缘又拖回苦难的人间。两人一起跌倒,她睁开眼,印入眼帘的是已经锲而不舍追求她两年的、她的同班同学方明远。她疯狂地打他,喊:“谁要你救我?谁要你多管闲事?”他不躲不闪,任她发泄,任她的拳头雨点般落在他的头上、脸上、身上。

终于,她的舌头放弃了守口如瓶的职责,全线背叛了她的大脑。她说出了一切,“我怎么办?我怎么还能有脸活着?”

明远说他早就发觉最近如玉有点反常,幸好他从学校一路跟踪她,才阻止她干这档子傻事。明远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,让如玉也渐渐平静下来。他说活着就是王道,无论什么事都不能成为轻生的理由。又说如玉以前的人生一直是一帆风顺,因此遇到一点挫折就乱了方寸,其实办法总比问题多,即使有一千个问题,也有一千零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。

你有办法?如玉的眼睛亮起来,黑莹莹的瞳孔中就像燃着两束小小的火苗。

明远沉默半晌说,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咱俩就毕业了,你先忍耐一下,等毕了业我就和你去领结婚证——别误会,我不会乘人之危。关键是有了结婚证,我就能名正言顺地带你去做人流手术。他又自嘲地摇摇头,说男人就是天生地贱,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,自从两年前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、落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朱丽叶身上,他就像中邪了一样地爱上她。如玉,我知道你不爱我,但是请给我一次机会帮助你,不为别的,就为了我对你一厢情愿一往情深一见钟情傻得不能再傻的爱,行吗?

如玉没说行也没说不行。摇摇晃晃爬起来,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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